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宜修重生之红颜叹(第三章·玉环)

  第二年的三月二十六,宜修生下四皇子的长子,胤禛看着十分欢喜,早早给孩儿定名为“弘晖”,对刚生下孩子的宜修亦多番垂询。她知道,这兴许是他们之间最后的“恩爱”时光了,因为弘晖百日之后,就是胤禛大婚的日子。

  极目是热闹的大红色。一场盛大的婚礼,是宜修所羡艳的,然而,这早已成了妄想。

  她脸上挂着笑意,看着宫人们来来去去,布置礼堂,不知道在身后不远处,挺着肚子的格格李氏正在和身边的宋氏说些什么。

  “侧福晋对这件事情还真上心。”李氏一边抚着肚子一边说。

  宋氏道:“毕竟是亲姐妹。”

  李氏叹了口气:“是啊,她们是亲姐妹,自然什么都好说。现在新妇尚未过门,四爷就懒得来看我了,只怕大婚以后,更加没咱们的立足之地了。”

  说着,她低下头,似乎在对肚子里的孩子说话:“好孩子,额娘只有你了。”

  宋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,眼中慢慢漫上泪来,忍不住也伸手摸了摸那圆滚滚的肚子:“乖孩子,马上就能见到额娘了,到时候姨娘给你做衣服。”

  是啊,李氏的产期将近,也是这个缘故,宜修特意让宋氏跟着李氏,不必一起操劳。

  忙碌过后,宜修偶尔会对着喜字怔怔地想:“倘若这真的只是单纯为了姐姐出嫁而忙碌该有多好。”

  这个念头刚生出来,就吓了自己一跳。

  她的手往旁边一挥,险些撞掉了用来盛红枣的盘子。手腕上的玉镯和瓷盘相撞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
  “愿如此环朝夕相见。”

  言犹在耳。

  言犹在耳。

  宜修自嘲地笑了笑。

  怀孕的时候手有些肿了,曾尝试着把玉环褪下来,最终也只能把自己的皮肉折腾得更加红肿。现在,手腕恢复了,她却一直忘了把它摘下来。

  “小宜在想些什么?”

  宜修回过神来,对着面前眉飞色舞的新郎官盈盈一拜:“我只是在想,能不能把喜堂布置得更热闹些。”

  “现在这样就很好,小宜,你说柔则会欢喜吗?”

  柔则。六礼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,只差亲迎,他再也不用欲盖弥彰地以“你姐姐”作为代称了。

  宜修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来:“爷是天潢贵胄,姐姐自然欢喜。”

  “欢喜就好,欢喜就好。”胤禛咧着嘴笑,一点也看不出日后沉稳,就像之前问柔则的喜好,知道她喜欢吃城外如意斋的桂花糕,也一脸得了主意的模样。

  他自顾自地要往外走去,宜修忽然想到了什么,叫住了他:“爷!李格格产期将近,爷要不要去看看她?”

  胤禛的脚步只顿了顿,连头都没有回:“这件事你盯着就好。”

  到底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?宜修不甚明白。他应了又怎样,也改变不了柔则进门后所有女人失宠的事实。或许她和李氏比后院的其他人要幸运许多,至少,还有孩子。

  

  一切一如往昔,福晋进门,百花失色,即便在大婚后的第五日,李氏生下了胤禛的次子,也并未因此得到垂怜。

  宜修去看孩子时,李氏正在偷偷抹眼泪,细细一问才知道,前一日胤禛好容易来一趟,还给孩子取名“弘昐”,可没说两句话,就说要把孩子抱到福晋房里养育。

  “姐姐,我知道这是恩典,可弘昐是我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下来的,爷他怎么可以抢走我的孩子?”

  宜修沉默了。

  让嫡母教养孩子再名正言顺不过的事情,但柔则进府,已经夺走了她们得宠的希望甚至是未来再有子嗣的希望,现在这样,无异于雪上加霜。

  “爷不过随口一说而已,就算要送过去,”宜修扯了扯嘴角,“也该是弘晖先过去。”

  李氏一愣:“姐姐,您和福晋是亲姐妹,求求您和福晋说一声,不要抢走我的弘昐。”

  宜修拍拍她的手:“月子里要好好将养才是,你放心,福晋的性子……她不会为难你的。”

  这天夜里,宜修看着挥舞着四肢咯咯笑的儿子,没来由地想起了从前的事。

  三岁而夭……不、不!这回额娘定要好好保护你,让你健康长大。

  在那飘荡在紫禁城的漫长的数十年里,无数个雨夜,她都希望可以回到当初。不要宠爱也不要位分,只要弘晖。

  是柔则的孩子夺了弘晖的命么?

  不,是孩子的阿玛。他明知道大儿子高烧不起,还把太医统统召到柔则那里治疗“腹痛”。

  她从前不曾看清还是不敢看清?

  她抱着弘晖,贴着孩子温暖柔嫩的脸颊,默默地想:我的儿,你阿玛靠不住,这遭额娘定要护你周全。

  弘晖咿咿呀呀地像在回应宜修,小手轻轻抚过她的脸,实在可爱极了。

  “主子,小阿哥饿了,该休息了。”

  剪秋识机,亦道:“已经酉时了,主子也早些安寝吧。”

  宜修点点头,让乳母把弘晖抱下去休息。

  乳母刚走,胤禛忽然来了。这段日子他来,没别的事情,只是看看弘晖而已,宜修便道:“爷怎么来了?绘春,让钱嬷嬷把阿哥抱来。”

  “不必。”胤禛随意坐下,“我来看看你。”

  宜修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:“妾方才同弘晖玩耍,头发都有些散了,教四爷看了笑话。”

  “宜修从来是最稳重不过的。”

  听听,新妇进门不过一月,自己就不再是“小宜”了,也对,想来再过几个月,就该依着规矩叫一声“侧福晋”了。

  “爷谬赞了。”

  “宜修,我向来信任你的。你也知道,宛宛身子弱,又新来不久,这府中庶务还需你多操心了。”

  宜修有些奇怪,前世她赌气把四皇子府这些年的账本整理好了交给柔则,当夜胤禛便来说了同样的话,语气中甚至还添了几分责备,她只当是姐姐在胤禛面前给她穿小鞋,可这回,她根本还没来得及交回账本。

  见宜修没有说话,胤禛接着说:“宜修,这府中,除了你,我也想不出有谁比你更适合襄助宛宛的了,你们本是姐妹,而今便是娥皇女英……”

  对,我们本是姐妹……宜修深吸一口气:“爷,弘晖出生之后,妾时常夜不安枕,头里偶有刺痛之感,实在没法再管理庶务。本来,妾已经将经手的账册理好,准备交还姐姐。您说,哪里有不熟府中事务的主母呢?”

  胤禛一噎:“宛宛身子娇弱,我实在不忍心……”

  宜修心下冷笑:你不忍心你的宛宛操心俗务,倒是忍心才生了你的儿子的女人忙着本不属于她的活;前世我甘愿抓着这虚无的权利,倒成全你们花前月下耳鬓厮磨。再联想到胤禛想把弘昐抱给柔则……呵,怎么还想要营造“一家三口”的氛围?

  “爷说的是,妾作为妹妹,是该替姐姐分忧,可是……”宜修说着按了按太阳穴,“妾实在是力不从心。”

  胤禛语中讪讪:“你也要保重身体。”

  “爷不必担心,姐姐有爷照拂,身子一定会很快好起来。爷有所不知,妾出嫁前,曾经同姐姐一起学习如何管理家事,论起本事来,妾可不敢与姐姐相比。”

  “宛宛不比你,你都掌管内务这些年了。”

  “姐姐若有不明白的地方,妾自然会一一告知姐姐,等姐姐熟悉了便好了。”宜修低眉顺眼的,完全看不出一丝不满。

  胤禛拍拍她的手:“你说的是。”

  宜修忽然冲着他粲然一笑:“小宜可不想担一个僭越的罪名。”

  玉环戴得久了,已经脱不下来,现在,那对玉环的碎片就放在梳妆台最里面的首饰匣子里。

  曾经的许诺,早已变成一场笑话;更可悲的是,亲口说出承诺的男人,甚至没有发现她空荡荡的手腕。

  

  次日,宜修便郑重地把账本交给了柔则,柔则没有多说什么,只是点点头。

  大概胤禛小瞧了柔则,两年来,柔则办事井井有条,尤其是他不在府中随皇父巡幸五台山的时候,让他毫无后顾之忧。

  只可惜一样,李氏所生的弘昐体弱多病,没挨过康熙三十八年的冬天。

  柔则和前世没有什么分别,虽然宠擅专房,还是没能怀孕,倒是李氏被怜惜了偶得恩宠,再度怀孕。

  四皇子——不,现在应该称之为四贝勒——府中的杏花开得正好,男主人奉命巡视江浙一带,倒是无缘得见了。

  胤禛不在府中的时候,柔则和侍妾们的关系没那么紧张,宜修没有一心抢夺福晋之位,姐妹之间也不似前世疏离。

  “弘晖真是个好孩子。”

  宜修此时正坐在院里,看着娇儿由乳母领着在不远处念《千字文》,听到柔则的声音,转头看了她一眼,而后继续看着弘晖:“我只盼着他健康长大就好。”

  她没有说谎,眼看弘晖一天天长大,她常常在噩梦中惊醒,梦见那个漆黑的雨夜,梦见孩子离她而去。如今的宜修别无所求,只求弘晖平安康健。

  “弘晖聪慧,”柔则坐到宜修身边,“八个月就会说话,现在能识千字,等他长大,一定会是一个令四爷骄傲的孩子。”

  宜修看不出柔则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,随口道:“那就借姐姐吉言了。”

  “我的外甥,自然不会差的。”

  “姐姐,弘晖也是你的孩子。”宜修说着客套话。

  “不,”柔则摇摇头,微笑着说,“弘晖永远都是你的孩子,我宁愿他叫我姨娘,而不是额娘。”

  宜修一愣,忍不住说出了心中长久以来的疑问:“姐姐,你……喜欢四爷吗?”

  柔则的笑容僵在脸上,似是自嘲般轻嗤:“喜不喜欢的,由得我吗?”

  此时东风乍起,幼儿糯糯童声遥遥传来,柔则的思绪却被风吹回了那个春雨斜斜的下午,透过蔷薇架,模模糊糊看到正在和阿玛说话的人影。

  “他本是大清的巴图鲁……”

  宜修疑惑柔则眼中为何染上愁思。她忽然发现,重活一世,她依旧不明白姐姐心里在想些什么。

  “我是既是贝勒爷的妻子,自然要爱我的夫君。”柔则像在说服自己似的,双手交握在胸前。

  杏花粉白色的花瓣随风而落,宜修想起那日柔则来看她,也是相似的场景,姐姐站在树下,微风起时落叶纷纷,然后一回头,一幅美人图就这样撞进了四皇子心里。

  宜修鼻头一酸,几欲落泪。

  造化弄人。

  “对不起,小宜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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